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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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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53

當時青晨正在削蘋果, 刀一歪,蹭到皮肉,當即見了血。

“怎麽這麽不小心?快叫醫生, 叫醫生止血。”莊妍虛弱地喊著, 手忙腳亂作勢要起身。

“小問題,沒t事,不用麻煩。”青晨拿紙把血擦幹,從包裏翻了個創口貼貼上, 一語不發地繼續削蘋果。

莊妍躺回去, 繼續說:“公司倒了,這回,我跟你爸爸在國內徹底失去了立足之地。拼搏半身, 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,沒什麽意思。

但好在, 德國還有個小公司。經歷一場生死過後, 我也想通了, 一家人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,去德國把那小公司經營起來, 夠日常開銷就行了。

柏林那學校,上次我也帶你去看過, 環境和師資都非常優秀,你學大提琴, 想成為一線演出家的話,走出去未必是件壞事。”

一開始青晨還好好削蘋果, 慢慢的, 手也不穩了,一顆蘋果被戳得坑坑窪窪, 再然後,她的眼睛開始發酸發紅。

“家裏現在的處境,我明白。”片刻,她開口道,“可我在國內學得挺好的,沒必要非要出國。你跟爸爸要出國經營,可以的,我在家照看爺爺,寒暑假還可以帶著他去看你們,這樣不是挺好嗎?畢竟,爺爺也不想出國的。”

“如果老爺子也去呢?”莊妍斬斷她的後路。

青晨沒擡頭,手更抖了,“那我就一個人在國內,寒暑假去陪你們。”

莊妍盯著女兒打量,沈默許久,說道:“晨晨,你爺爺那身體你最清楚,活的是天天數,而我現在,身體也不好了。你真的舍得跟我們分開嗎,你放心嗎?”

心裏亂成一團麻,淚水順著臉頰流進衣襟,青晨用手背擦了擦,說了句“我去透透氣”,然後奪門而出。

對於楚愈痕,母親只字不提。

或許在她心目中,她就不承認這個人的存在,都不存在,自然無從提起。

軟處理,這才是她最高明也是最恐怖的手段。

青晨走出一樓大廳,沒想到會遇見楚愈痕,人不知道來多久了,這會兒正坐在摩托上打電話。

兩道視線隔空觸上,楚愈痕三兩句掛斷電話,看清她臉龐的淚痕,擰緊眉心大步走過去。

一夜之間,突生巨變。

母親的話游蕩在耳邊,像一根紮進青晨心裏的刺,這根刺是血肉之親,是她生命的組成部分,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,也做不出這道選擇題。

“吃飯沒?”楚愈痕在她頭頂軟聲問。

青晨目光灼灼地看著他,搖搖頭。

牽著她的手去到摩托邊上,楚愈痕給她戴安全帽,然後把人抱上去,自己也跨坐上去。

她靜靜地摟著他的腰,任由他帶她離開醫院。

還是上次約會吃飯的那家花園餐廳,春天的鮮花種類繁多,眼花繚亂各式各樣,清香,雅靜。

兩人落座,楚愈痕用手機點好餐,看她半響,擡手蹭了蹭她紅紅的鼻尖,聲音有點啞:“還有我。”

還有我。

別人不懂,只有青晨知道這句話從他嘴裏說出來,分量究竟有多重。

他是會把所有責任都攬在肩上的人,如今,也包括她的。

心中成了五味雜陳的調料罐,眼淚幾乎就要奪眶而出,青晨趕忙錯開視線,笑了笑:“少看不起人,我自己也行的,上幾場演出還收到出場費了呢。”

“真棒。”他用帶著繭子的指腹抹掉她臉龐的淚,很溫柔,“我的晨晨這麽優秀,未來什麽都有可能,來日方長。”

他溫柔起來簡直要命,哄得人完全沒有半點抵抗能力。

青晨順勢在他手上蹭了蹭,賣力地點頭,說了句:“洪叔說,我們家之所以破產破得這麽快,是被人整了。”

楚愈痕擡眸望著她:“你要報仇?”

青晨無奈一笑:“商業上的事,暗潮洶湧,太深了,我找誰報去?”

那廂揉揉她的軟發,沒有說話。

吃完飯,楚愈痕不但送她回醫院,還直接把人送上了樓。

莊妍確實是軟處理,看見楚愈痕,還跟往常一樣該打招呼打招呼,半句不提他們戀愛的事,就跟完全不知道一樣。

青晨原本想了無數個說服母親的理由,眼下看來,暫時一個都用不上。

楚愈痕沒待多久就走了,走的時候青晨送他到電梯口,他摟了摟她,讓她快回去,送去送來得送到什麽時候。

她左右看看,小鳥依人鉆在他懷裏,說:“送一輩子。”

專屬於他的呼吸淺淺地打在她頭頂,他笑了笑,聲音莫名地沈重:“記得你說的話。”

.

莊妍真正破防是一個月後的事,青晨非但不出國,連提前報好名的國外比賽也不去參加了,這讓素來情緒相對穩定的她終於繃不住。

這天青晨放星期回家,看見母親坐在沙發上,那樣的神態,是她從沒見過的嚴肅,遠比三堂會審還嚴重。

四目相對,她組織了翻語言,先開口道:“媽媽,即便我跟你們出國去,大部分時間也是在學校,放假才能見著面。所以,我待在國內也是一樣的,放假就去找你們。”

“青晨,”莊妍連名帶姓地喊她,“我以為,去年在飛機上我跟你說的那番話,已經是在提點你了,沒想到,你不知道懸崖勒馬,反而信馬由韁。”

青晨慕然頓住,去年飛機上?去德國過年的時候,她說,希望她明白,什麽時候該做什麽選擇。

所以那話的意思,是在映射她跟楚愈痕?

也就是說,她那時候就知道他們在談戀愛了?

“還要更早。”知女莫如母,莊妍看破她的心聲,說道,“早在你生日那天,他帶走你,我就知道了。還有那晚你說你發燒睡了,他在你房裏對不對?或者說再早一點,去杏兒林接你的那晚,老娘就看出端倪了!

我沒點破,已經是在給他,給你留夠體面,不然,你以為你們真能瞞天過海?真能頂著叔侄的偽匹到處浪?”

一口氣懸在喉嚨裏,說實話青晨被自己的母親震驚到了。

原來,她去到杏兒林接她的時候就發現了,可那時候他們甚至都沒開始。

再說生日那天,她曾說她查過監控。青晨笑問是不是看見她被別人拐走了,她當時回的是,沒有。

還有跨年那個晚上,他們在房間裏……莊妍竟然知道!那家庭醫生的那些話,會不會也是她授意的?

青晨真真是倒吸一口涼氣。

既然她都知道,也不同意,那一開始她為什麽不阻止,要等到現在才說出來?

“你是不是想問我既然知道,既然不同意,為什麽一開始不阻止?而是現在才阻止?”

昔日京城大小姐不屑一笑,露出了她的高傲:“不阻止,是因為你從小就是個有主見的人,自己想要什麽,都會去爭取,我們沒操過心。況且,你已經成年,戀愛談就談了,關系發生就發生了,至於你跟誰談跟誰發生,只要沒傷害到你,我不會插手,誰的青春還沒喜歡過幾個人,沒談過幾場戀愛呢?”

果然是大小姐啊,對這方面開明得讓人瞠目結舌。

或許,在她內心深處,她是看不起楚愈痕的,根本就沒把他列入女婿的名單,連上桌都不配的意思。

青晨再一次對自己的媽媽有了更新的認識。

這邊靜默無聲,莊妍的聲音大了起來:“阻止,是因為你玩過火了青晨,把自己前程跟未來堵在那個人身上,你太荒唐了。你就這麽想嫁去那個窮山旮旯裏啃泥巴嗎?!”

“你口中的‘那個人’……”母親完全顛覆青晨過去二十年的認知,她咬牙道,“你口中的那個人,在我們家被仇人追殺,在你們無路可走的時候,是他收留了我,照顧我,而且一分錢沒收你們的!

你口中的那個人,他是我見過最努力,最堅韌,生命力最頑強的人。

況且,他已經努力在改變了在前進了,這條路他走得艱難又決絕!而且我也在努力著,我們何至於去啃泥巴呢媽媽?

經歷了這麽多,您還覺得萬千財富高門大戶很重要嗎?我想問,你到頭來,又得到什麽?”

莊妍被氣得臉都綠了,攥緊拳頭,咬緊牙深呼吸一口氣:“我最後悔的,就是那時候答應他家把你送去避難,真是羊入虎口!”

看出她身體不好,青晨冷靜了一分鐘,沒再跟她對頂,抓到什麽關鍵詞,問:“什麽意思?什麽叫答應他家把我送去避難,不是你們先聯系他們讓我去避難的嗎?”

莊妍笑一聲:“這個問題,你該去問你的好叔叔,問他,為什麽一分錢不收,是心裏有鬼,還是真的重情重義?問他……”

她頓了頓,接著說:“問他,我們家傾家蕩產,而他這匹聰明絕頂睚眥必報的狼,在這其中,又充t當著什麽角色?”

這話無疑是顆重型炸彈,在青晨的腦中點炸,“轟……”一聲,足以毀天滅地,她的耳鳴起碼持續了兩三分鐘,或者更久。

“什麽,什麽意思?”青晨的聲音顫得不成樣子,連連發問:“什麽叫我們家被傾家蕩產他在這其中充當角色?什麽意思媽媽?他充當什麽角色?這跟他有什麽關系?”

莊妍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,終是不忍,深深閉了下眼:“算了,冤有頭債有主,就這樣吧,你跟爸爸媽媽出國去吧,咱們再也不回來。總之,你跟他,這輩子都不可能。”

“這很重要!”

情緒徹底失控,青晨吼出了尖銳的叫聲,眼淚鼻涕嘩嘩往下掉,“這很重要!媽媽你說清楚,我們家變成這樣,怎麽會跟他有關系?!怎麽會啊!”

“整件事,我跟你爸爸認栽,為了你,我們本來也沒打算追究。”

“不,我要聽緣由,你們別想汙蔑他。”

“好,你想知道,我就給你看!”

莊妍踱步去了自己的房間,再出來時,手裏拿著一疊資料,道:“這是這兩年,監控拍到楚愈痕來北京的次數,目的地,以及見了我們公司什麽人,還有……一封他寫在網上的舉報信。

也就是知道得太晚,我要是早知道這些,打死也不會把你送去杏兒林,送去虎口。”

老天,這都在說些什麽。

青晨完全不敢相信,甚至有那麽一霎,她覺得自己是穿越了,穿越到一個跟她所在世界完全不同的設定,現在發生的一切,只是人名相同而已。

然而當她搖晃著雙手翻開那些資料,在裏面看見不同時期的楚愈痕跟公司某個高管會面,以及那張京字打頭的黑色奔馳多次出現在畫面中時,他徹底定住了,靈魂,意識,思緒,所有都定住了。

監控截圖裏,畫面不算清楚,但也能辨別得出,那是他!

而不起眼角落裏停的那輛黑色奔馳,青晨更不會認錯,因為拍到了在杏兒林有過一面之緣的強子的爸爸,車是他開的。也有一些,是楚愈痕自己開車來的,說明那時候他已經考了駕照。

“假的,全是假的,這能說明什麽?”青晨把紙質文件扔在桌上,笑比哭難看,“他就算來北京,就算見過公司的這位高管,可他才多大啊,他那時候只是個學生,能做什麽?不可能做得了什麽的。”

青晨說出這句話,自己都在心裏都笑了。

別的不說,其中有幾張出現在公司內部的,抱著箱子,戴著帽子口罩,遮得只剩雙眼睛,不用誰證明,她自己就能證明那就是楚愈痕,再也沒誰比她更熟悉那雙眼睛。

不論是深情款款的,朦朧的,深邃的,犀利的,狠戾的,她都見過。

莊妍把材料撿起來,將女兒攬進懷裏,像小時候那樣拍著她的肩膀:“清醒點,這就是他。

還有,你們不戀愛也已經戀愛了,我再阻止也無濟於事。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想辦法把你帶出國去,分開了就沒有傷害了。

可你非但不答應,還主動放棄自己,這種做法太蠢了晨晨。

另外,我不答應你們在一起,不是因為他窮。

而是因為,這個人太危險。

你想想他有多聰明多恐怖,過去幾年,他不過十七八歲,卻能設出如此精妙的局,這樣的人,不可怕嗎?”

青晨仍不敢相信這是真的,辯解道:“這說不通,宋池這條線,還是他賣掉自己的程序換來的機會,那是他給你們牽的。如果沒有那次投資,公司可能連這幾個月都撐不下去吧?”

“就是因為是他牽的線,我跟你爸爸在得知他的真實面貌後就立刻終止合作了,我們敢用嗎?你覺得我跟你爸爸敢用嗎?天知道他會在裏面搞什麽鬼。

這些時日,公司一步步淪陷,他其實一直在冷眼旁觀啊寶貝。

他或許沒那麽大的能力讓我們家傾家蕩產,但這其中,一定有他參與過的環節。”

青晨一動不動,像具完全沒有生氣的木乃伊,很久後問道:“理由,他為什麽?千裏迢迢跑來做這些事,出於什麽仇?什麽恨?還有,如果真的跟他有關系,公司出了這麽大的事,為什麽你們不追究。”

莊妍重新坐回沙發上,深深閉上眼睛,吐出句:“怪你爸爸,十幾年前埋下的禍根。楚愈痕接近你,跟你戀愛,就是在報覆我們!報覆老青家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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